天上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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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外界發生了何事。

在一座滿是晶體的濕寒山洞內，恢復龍身的宿捲曲著身子自我療傷中，美麗的紫鱗有好多處破損，傷口處未經處理多半已經腐爛……這些痛楚仍比不上心傷的難受，甚至無法去想，只要腦中映出那迎風的白袖……胸口就會不斷的劇烈疼痛，然後咳出一大灘一大灘的鮮血。

滴答、滴答──水滴從石縫中落到潮濕的地面引起一圈圈的漣漪。

「……真是隻愚笨的獸類。」

毫無聲響的、連一絲氣息都沒有感覺到，宿曲起整個龍身、鬍鬚和身上的紫鱗就像通過電般，不斷的發出亮光和啪嗤聲，被血所染色的金眸充滿著想找尋目標發洩一身怨憤的精光。

不見來人的容貌，只從石縫中射進的光線中依稀的看見，那一頭帶著淡紅的白髮、輕薄的白紗外袍裹住裡頭淡紅的衣裳和眼眸閃出些許的藍光，有種不帶殺氣的冷冽莊嚴，明明沒有見過的印象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為什麼他會愛上你……你可以回答我嗎？」

〝……什麼？〞

搞不清楚對方的來意，宿只感覺惱怒的一頭霧水……正想起身將來人趕走或撕成碎片之時，只見身形移動快到看不清的來人驀地來到身前，還來不及縮身迴避、腦中卻已不自覺的想另一個擁有這種身法的人──那個男人，沒機會細想那人已將手心至於牠的額心！

「這是那人要轉達給你的東西……還有我的。」閃著藍光的雙眸卻又閃過一絲金光輝映瞳間，在一對異色雙眸陷入黑暗時，額心之處卻閃耀起精光！

「吼──」

這一切發生的過於莫名奇妙的快速，宿還沒機會釐清這一切就已經開始了……一連串的回憶之旅。一個一個閃著不同光芒的記憶在牠面前的黑暗空間裡旋轉……忽然，一個記憶撞上了牠！

一男一女皆身穿著白衣修練著，不同的是一名略帶灰銀、另一名略帶淡紅，相同的招式、相同的身法、相同的法術，唯一不同的是兩人的劍招……其中一人，是劍塵！

──那笑、那身影讓宿的胸口一陣洶湧的疼痛！

然後，是一段時間的飛躍。

這次的是……

“劍塵，你還遲遲是少年的模樣，功力略遜對方大將一籌的狀況下，這樣真的可以上戰場嗎？”

是方才的少女，只是長大了……那這是──劍塵的記憶？！

“無所謂，這樣就夠了。”感覺到從自己的唇中發出了那令人懷念的溫和聲音。

然後是一連串的殺戮鏡頭，看著那一個個從自己面前瞬間倒下的神將仙兵，宿終於了解牠一直以來對劍塵的那一絲的不對勁是從何處而來──天生對強者會寒慄的直覺。

一段記憶的斷層，應該說是劍塵想讓自己看到接下來的部份。這次，換了個地點……夜空中星光閃爍，這裡是──人間。

“吶吶，你是誰？沒見過你在這村子出現過耶。”一名穿著淡黃的少女來到面前。“外地人嗎？”

“嗯，我是外地人，你們在舉辦什麼？”

“不知道嗎？這是天祭喔，是爲了感謝天神給我們的豐收所辦的慶典！”

不覺得這些記憶有何特別的，但是，也許是順便承接那記憶裡的感受，總覺得有股溫暖在心口、胸膛處蔓延。接下來的記憶都是跟這名少女有關，時間漸漸過去少女也慢慢的長大了……又一段時間的飛躍，又是那名女仙緩緩的向他走來。

“劍塵，你體悟到什麼了嗎？”

記憶在這時忽然變的有點搖晃，就像兩個相同的記憶在互相拉扯，宿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再睜開，他完全置身在這段記憶之外……

“怎麼這麼說？”

“因為你……”

女仙沒有繼續說下去，劍塵的整個身形跟少年已經完全不同，也許是陪伴著那名黃衣女子成長，他也跟著成長了，就跟牠動情了的時候一樣的模樣……心臟微微刺痛。只是不同的是……

他有自己所認識的劍塵沒有的英氣，那一身銀色戰甲威風凜凜的模樣。

劍塵每過一陣子就會去找尋那名女子，這樣平繁的次數，自然會被那名與他同修的女仙知曉。終有天，那名女仙……終於問了一句，宿自己也想問的一句話。

“你愛上那名女子了嗎？”

“或許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下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為何？”

“……再這麼下去，她跟我的模樣就會越差越多，我不想嚇到她。只是這些日子，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你能懂我現在的感受嗎？……羅逸。”

宿瞪大了眼看著眼前雪髮飄飛的〝羅逸〞，一身淡紅的衣飾外面一件白色的雪紗外衣包覆起來，最特別的是那雙有著雙色的瞳孔，鑲著一圈海藍的深遂金瞳……跟記憶中那一身紅衣、紅髮、紅眸的憤恨模樣差上好遠！

畫面跳躍，劍塵和那名黃衣女子同坐在一塊大石上面，劍塵自己的事沒怎麼提，倒是那名黃衣女子敘述起自己身邊的事，兩手交握在一起……那樣的畫面讓宿瞬間有些呆然。

“瑀兒，這個贈與你。”

那是一只白玉鐲。

是劍塵用自己的髮絲編成後施以法術催化而成，那上面有著保護和珍惜的意義。

宿轉頭看著遠處觀望的羅逸，只見她用一種複雜眼神看著那樣的畫面，那算是上一種開心但是卻帶著些許憂傷跟難過……即使自己得不到卻仍沒有恨、祝福來不及的遺憾、些許的自嘲，卻樂於見到劍塵的快樂……複雜卻又祥和。

那樣的表情，讓宿直直的望著……

記憶再度跳躍了一段時間，劍塵變的比之前強上更多……但是表情卻顯得越來越溫和、沉靜，英氣不減、但是卻沒有了那威風凜凜的氣勢，或許可以說，他似乎看清了些什麼。劍塵的身邊有著越來越多崇拜他的部下，卻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沒有人。

靠著那只玉鐲，劍塵知曉了那名黃衣女子從少女……變成了少婦。在劍塵離去之後，還常常徘迴在兩人相伴而遊之所，卻還是在家人的遊說下嫁了人。

平凡而幸福……

“劍塵，該走了。”

“嗯。”

羅逸跟劍塵同為主將，自然時常被分配到不同的地域。雖然這次劍塵被分配到的地域又是較為棘手的狀況，但依劍塵定會平安獲勝……正當宿以為又是相同的戰場之爭時，記憶忽然拉到黃衣女子的情況──架起的木堆中，那人被縛住……火已在她四周漸漸燃起！

“為何……！”

不是幸福而快樂嗎？

劍塵的記憶變得十分的混亂，腦中迴響著這句話。

現在的狀況下，劍塵無法脫身去救那名女子。離開了這裡，自己的同伴就會死亡！

但是……

看著劍塵第一次的慌亂以及憤恨，宿的手動了動……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感覺有些複雜。不知不覺中，看著記憶的自己已從龍身換成了人形。

白玉鐲掉進火堆裡的瞬間，混亂的記憶停滯了……滿天火光中那已被火燒後難以辨認的臉和過去美麗的臉龐重疊在一起！

“劍塵，我好想……好想再見你一面……”

那句話就像引爆點一樣。

只見劍塵瞬間的呆愣，然後就是一陣金光向四周散去……被掃射到的一切，皆化為了灰燼。包括敵人和劍塵自己那方，那裡面有大部分都是記憶中和劍塵一起長大的同伴和朋友……

然後，整個記憶畫面暗去。

接著下一段記憶又開始散開……

“條件就是我！”

“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取古之神族所有人的平安，失去了我之後，古之神族就會失去大半戰力，很快就會投降。”

“即使接受封印也無妨！”

「我知道你聽的到，那個陷害你的人……是我，不是劍塵。」收回了自己放在宿額心的手。

那在額心不斷發光的記憶也照清了來人的臉，如同記憶中那身裝扮的羅逸卻有著記憶裡的人沒有的憔悴跟滄桑，卻也顯得成熟、美麗。

「他在等的，是你。」

“宿……我想見你、我想見你一面。”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私心。不過，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下次，在人間……”

「……他笑的那麼開心，是因為你。」

「希望你，也能那麼重視他……」

我該說對不起的，但不是對你……

不過我想那個人也不會接受，因為他一定沒有記在心上。

羅逸靜靜的轉身離去，就像她找到這裡的那時一樣，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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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封印也無妨〞的這句話，很快就得到了最強的回報。失去了對情感的感應力、力量的控制力，他的身形也從幾百歲的男人化為孩童的模樣……

然後被放逐到〝浮山宇〞，那一片雪白虛無的世界。

就像現在……

「……劍塵。」伸出手握住飄落在身前的雪。

“宿……我想見你、我想見你一面。”

那時的他，看見自己時的表情──很驚喜，很快樂。

也是第一次，他如此強烈的回應了自己的感情，那緊緊擁抱……溫度依然還在胸口消退不去，只是那時的自己沒有把握住。

「吾該如何做？」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私心。不過，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下次，在人間……”

接下來，一道紫光快速的劃破了天際……衝往那人最後的所在，突破所有的障礙。

「縱使你進入，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他的……你該知道，穿越過臨界池，你會失去身上的仙鱗，每輪迴一次，你身上的仙氣和仙骨都會流失，最後當至聖轉至邪之時，你會失去所有的一切！」

〝但是吾現在的心情非常的溫暖，汝懂嗎？〞

宿的金眸對著老者傳遞著這樣的訊息，然後在老者愣住的當下毫不猶豫的衝入臨界池中……

清脆的聲音響起。

那是禁忌的羽鱗破裂聲，也是神獸由聖入魔的儀式。

是的，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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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時間經過多久後，一名身穿灰衣的年輕道生在卜卦之時，夜空劃過一白一紫兩道流星。

「看見什麼了嗎？」鵝黃衣衫的女子走近。

「大亂的開始，災難跟禍亂同時降臨……」

「情勢會更糟嗎？」

「……不知道。」

也許……會是終止也不一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