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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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放下。

清理著石桌的纖手完全停擺。

 

「怎麼了?」正陪在穆仙鳳一旁掃地的莫言欽問著。

「吾…好像,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那局棋,終局仍以六子以上的極大差距,輸了。

 

但是,那棋局卻讓一向風采翩昂的那人,臉上有了凝重的表情。

自己在花苑的長廊看著,那獨坐在石桌前之人,花香鳥語間卻顯得深思凝重。從紫袖中那張被翻出的紙籤,更讓那人好看的紫眉狠狠的擰在一起,羞辱、難堪等神情一度出現那張如牡丹花開般的麗顏。

 

再如何聰敏,小女孩終究是小女孩……

她永遠也不會知曉,在那一刻,她揭開了一件不該再被翻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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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一次來見那人。

他都有些提心吊膽,當見到那人的瞬間,卻又立刻恢復灑脫的模樣。

因為,自己知道……那人細緻臉上、溫潤眸中,總藏不住、掩藏不住對於自己的情緒。

 

……或許說,他根本不會去掩藏。

 

「……劍子先生,主人請您隨吾去找他。」

「有勞。」

 

微微欠身,穆仙鳳領著劍子仙跡往內裡前進。劍子仙跡黑眸轉動,來到了一間……他從來沒踏入的一間房門前。

 

雪睫顫了顫……不好的預感。

 

「主人要吾帶至房門前,請劍子先生自行入內……仙鳳告退。」乖順退下

「……」沒有回應,也未阻止。

 

他知道,裡面是什麼。即使他從未看過……

那是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夢魘。

受過歲月洗禮的指尖觸上木質房門,那纖細不傷皮膚的質感顯示著極好木工……闔上眼,想不到自己仍有這份閒情。

輕推。

一張棋盤掛在牆上,透光的瞬間顆顆棋子耀出晶瑩的光暈。

 

「這是…」

 

浩浩湯傷!

在那棋盤之上,是歷史、是過往、是他一生中下過最瘋狂的決定,也是……他曾經後悔過的決定。

後悔,不是因為殺了太多人。不是因罪惡感。

而是沒能下完的遺憾跟欺瞞那人愧疚。

 

腦中開始回顧著每一顆棋子的落下與攻略,即使經過那麼多年、那麼多年未去回想,還是一步都沒錯落的記下……不自覺的踏進門檻內,黑眸一刻不停的隨著每個下子處游移,快速的將腦中思緒跟眼前的棋局同步……!!

 

……

在雪色道者像是沉迷般踏入房中的瞬間,倚在長廊不遠處的長柱上,緩緩動身往那道者前去……或許是正巧,或許是算準!

 

「…怎麼?!」倒退,黑眸瞪大…「不可能…」

 

後腳跟沒注意卡到門檻,身形往後踉蹌要摔之際……那華麗儒者接個正著,像是抓著做壞事要跑的孩子,雙手禁錮著略略顫抖的人。

 

「龍…」

「汝是在欺負吾嗎?……這麼多年來…」

 

他一直沒能想通棋局終了時,那為何總覺有所遺漏的失落感,還有那張紙籤的熟悉感……直到那盤兼有兩人棋風的棋路出現在眼前,他才通達。──原來人真的是會自己侷限自己的生物,若是一步沒小心,未完的失落感便會盤據於心。

 

仍是平起平坐,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在迴旋…不去。

可惜的不是輸贏,而是沒能展盡彼此能耐……他,這算上是──惱羞成怒吧。

 

 

轉瞬間,地點未換,巨大棋盤置於地板……香茗在手,兩人依舊比肩相靠,氣氛卻不再休閒。

 

「……是劍子沒能承受背負著天下眾多的犧牲,龍宿仍是贏。」緩口氣。黑眸顯得清徹…「再者,照棋上局勢,勝負只在半目之間,龍宿還是未輸。」

「這步〝乾坤底定〞吞殺吾儒門天下大半子弟,若是讓汝下子,吾的處境定是堪憂,好著、好著,真是好…」冷冷音調迴轉在溫潤儒音之中。

瞇著眼,嘴角微揚……

「……未能承受犧牲?劍子汝當龍宿三歲孩童嗎?!」

「龍宿…」

「即使現下繼續也難消龍宿惱怒……汝叫吾一身失落感何處平息?」揚袖,掌氣使得棋子飛揚散亂四處……

翻騰怒氣,冰冷面頰在遇上那雙溫熱掌心時,懊惱地翻身壓上!

被先一步擲出的茶杯穩穩的落在遠處……

被人設計的怨懟、本為蒼生的設計,二者之間衝突在於看法的不同,是誰該退步、或是誰該認輸……那棋沒有走完,故事…也未到結局。

 

「劍子知曉此舉也無法令你消氣,只能暫時誘你什麼也不想…」被制在身下,忍不住可惡的輕笑起來,在這樣糟糕的狀況下他卻無法冷靜嚴肅。

 

輕吻。

那不是刻意,但是卻有效的避開疏樓龍宿第一波的怒氣。

即使知曉這麼做後續發展會更糟……

 

「能諒解,卻無法原諒……」懊惱…卻止不了被誘惑。

 

今日所有的一切會在事後,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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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滑入悶熱、漪濘的空間,不住喘息、低吼……結束後,自初次後,第二次完事撐不住精神。

 

第一次略帶痛楚。

連帶著第一次的粗暴……

第一次那總是儘可能溫和,變成了自己去適應。

可是,那人卻沒有傷害他,應該說有想……可是仍沒動手。

 

兩人精神磨到極限。

 

雙雙昏睡在散落一地的黑白子中……

 

醒來之時,那人已經離開了這裡──疏樓西風,他自己的住所。

留下平日貼身的兩個小僕,獨自出門,不知所蹤。

而他,休息後、沒有停留……繼續以往的生活,雲遊四方、居留豁然。

 

「……問俠峰?」

「最近忽然有名起來,有許多人都特地到那裡問俠、聽俠!劍子,你要去嗎?」

「好啊。很有趣的樣子…」沉思,嘴一揚露出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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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

同樣是青樓、同樣是尋歡作樂之所……

不比中原苦境柔音軟段,這兒的舞蹈偏向武術、音樂以鼓為主,女人也顯得大方、潑辣……

 

「……這裡不合龍首的味嗎?」

忽然出現的聲音,拉回了漂浮的思緒……

 

相同的紫,來人服飾卻是武將之風,點綴出不凡神韻。

打量的目光掩藏在美目之下,紫扇輕搖,腦中浮出一道人影……疏樓龍宿向來人輕輕拱手。

 

「堂堂北辰王朝的三王爺,怎地會跑到如此地方來?」身形慵懶、眸中卻染上精光。

「反問。堂堂儒門天下龍首,跑到此地又是為何?」

「自然是,尋歡作樂。」一頓,從容說出這自古不變的回答。

「喔?原來如此。」北辰胤應的認真,卻瞳中卻有所疑。

 

眼瞳飄著四周,包廂內無人陪伴,上好的姑娘、歌舞都備著,卻只是純喝酒賞舞?

沒等疏樓龍宿應允,便逕自坐下與主人面對面……沒看到,那人扇面半掩下,如迅雷般瞬間閃過的厭惡神情。

 

會相識,是因幾年前來訪北辰之時,來接迎之人,正是這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還記得當初,這人眼中一直有著一種捕捉上好獵物的眼神。

 

「有事便說吧,吾等沒這麼好交情。」雖然現在依然是。

「據說,龍首近期在北辰王朝尋到一位名師,並請之鑄劍。」

「嗯?」金眸微瞇,妝以淡紫的薄唇勾起。

「而這名受你托命之人,卻將劍交予他人,並送去參加劍祭。」緩慢揚起精明的眸光。「未免去二人奪劍之事出現,我願代勞取下劍交予你。」

「喔?」紫扇半轉。「必是有事相求吧?」

「借看秘笈。」回答迅速,像是真有其事的黑眸卻顯得閃爍。

「誰?」

「傲笑紅塵。」

 

靜默,紫扇被置於桌上。只見纖指一挑,藏於暗處之人立刻必恭必敬的呈上煙管。只聞吞吐幽幽,在北辰胤若有所思的注視下,華麗之人笑的更是豔麗,更是賦閒。

 

「吾確實有法能取到劍譜。」擺手,暗處之人立即回歸暗處。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擾龍首雅興,先行告辭。請!」

「請。」

 

目光瞬也不瞬盯著,直至那人離開視線範圍,凝起的爾雅微笑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無比蔑視的厭惡!

 

「雅興?粗俗之人也知何為雅嗎?」哼笑。

 

自古文、武相輕,武人所崇尚之事物,多與儒學相背乃是其因之一。

但,絕大部分原因,乃是因為文人看輕武人所致。

 

「傲笑紅塵…」向後靠著軟墊,口中喃喃念著。「吾記得……」

 

〝傲笑紅塵。是方界之人吧?〞

〝若說這是上誰能以一招劍式,與佛劍、龍宿你抗衡之人,我想唯獨他一人吧。〞

〝那汝呢?腹黑劍子能取勝之?〞

〝耶,若好友皆不能取勝,區區劍子又能如何。〞

 

腦中浮起,那清澈黑眸微笑時的神態。

黑,黑的似是而非、虛渺不清,讓自己急欲摸清,卻再分辨不出哪句為真,哪句為假。

指尖執起紫金杯,一口口的飲下同樣不清底細卻如水清澈的液體。

 

好比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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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俠峰

風,迴盪著。

 

「俠者,……」坐落高處,淒冷微風挑起他灰藍衣袍,露出那飽經人事憔悴不堪的堅毅臉龐。

 

本該寧靜的修行地,今日仍是聚滿著一個個問俠、求俠、尋俠之人。不需要知道此處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此處。會來到此處,必是有所疑問……他解答著每個人的問題,卻沒人能回答他所經歷的一切問題。

 

日出日落,他不覺疲累。

因為他知曉這世上有會更讓人精神疲憊的事物。

 

今日,又來了一個新的人,新的問題。

在人群漸漸散去之時,那人走上前,身上灰白道服閃發著種光亮。

 

「對俠刀而言,何為俠?」黑眸中,參雜著幾分迷惘、幾分訝異。

「不逃避。」

「為何?」

「因會讓所有人都痛苦,包括自己。」手點著胸口。

「的確……是。」開懷的笑了起來。

「嗯?」疑問。望著那忽然溢出的笑容。

 

從那次後,他們聊的很多很多。

在他面前帶著些許孩子氣的道者,卻是個大他近百歲的先天人,也是某天不經意下才知曉。

這算是,忘年之交?

 

「劍子,你要離去了?」

「嗯,哪天,若你有空,不妨來豁然之境找我繼續談論。」劍子仙跡揚起笑容,他其實……很少邀請他人至家中。

 

不知為何,能讓他邀的人,通常都不太想來他家坐坐。想起他那些個避他如蛇蠍的“好友們”,劍子仙跡的笑容顯得幾分奸詐。

 

「好的。一旦問俠峰告個段落,蜀道行會擇日拜訪。」頓,刻意忽略方才看到的不明笑意。

「那劍子先行離去。請!」擺手,俐落且瀟灑。

 

俠刀步回刻有俠字的石峰下,闔眼。同一時間,已走有段距離的劍子仙跡驀然停步、半側過身,看著那張臉再次露出了無法言喻的神情,有一點疑惑、一點難以自解還有更多的……懷念?

 

「……」再次迴身,劍子仙跡未再回首,凜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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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境內一間十分有名的茶樓,雖不是金碧輝煌,但也算精緻秀雅。在整個鎮上獨它鶴立雞群以五層樓高傲立群店,再加上獨特的泡茶手法,讓它的聲望響澈了苦境半面聲譽。

 

而今日,這家茶樓卻遇上了生平最大的一次考驗!

 

溫壺、灑葉、沖水……靜置時間都經過精密計算。

壺嘴傾斜,琥珀色的液體隔空進入桌上華美的瓷杯中,霎那,茶香四溢……靜默的整層樓滿是溫淳柔和的香氣!

 

「……」纖美指尖執起杯底,先湊近鼻繞繞,起唇…入口清爽;漱漱,口齒留香;嚥下,略帶苦味,喉間立即回上甘甜!

「嗯。」闔眼,緊閉喉間隱隱低吟。

 

一旁泡茶的主人見況,稍稍舒眉。此時,那人睜眼望向老闆,露出一抹嘉賞笑靨。

 

「不知,此味合否?」茶樓老闆壓下急迫詢問道。

「值得賀喜,汝泡茶功力更上層樓了。」疏樓龍宿先是稱讚,後又補上但書。「但隔空進茶高度與時間未抓準,入口燙度不一須加以研討。」

「是,老朽會加以改進。請大人您好生休息,小的告退忙去了!」

 

沒有回答,只是輕擺手。

不敢多作停留,老人立即帶著一旁小二下閣,這個小閣是在五樓另設以台階隔開的縷空廂亭。只為接待一些脫離凡俗的品茗高人,並偶爾討教茶藝。

 

「龍宿汝真是厲害,品茗功力極好呀!」

「讚繆。」相較於眼前之人的激賞,疏樓龍宿舉止言談宛若溫水,平靜不失禮……卻讓人有種想與之交談的衝動。

「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還得以喝上一壺好茶,吾還想龍首正在隱居,應當難以求見才是。」梳起的褐髮在陽光下燦起些許,溫文的面容定是眾家少女傾心對象。

 

無奈今日坐於眼前之人,更是光煞眾人、容動四座……言行舉止更是全天下最懂禮節的儒生之圭臬!坐於這人身旁,光采定被壓的所剩無幾。

 

「喔?吾還不曉得自己這麼難找。」輕笑,手中扇子搖呀搖。眼波流動,狀似不經意般說道。「但若這麼容易給人拜訪,只怕吾住所門檻不被採斷,很難。」

「這,也是。」愣,隨即回應笑道。

疏不知,這是一張拒絕帖。在君楓白還未想到要問之前,先以婉轉的口吻夾雜不容抗拒的定論,讓他未來一旦想詢問疏樓西風時,皆會想起這番話語,然隨之禁聲。

 

在那張儒雅秀麗的面容淡笑下。

計,已悄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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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址雖已無人居留,卻依然華麗無雙的不改風格。

少年望著以簡單石碑搭建而成的墳墓,上面刻著與自己名字相同的四個大字…

 

──『流川飄邈』

 

與穆仙鳳、莫言欽差不多時間被帶回。還記得,那時他已經餓上好多天,望向人群。腹裡滿滿──不是飢餓,而是無法抑止的憤恨!看到那一身珍珠紫裳出現在眼前時,他已經看不清眼前人長個是什麼,但他很特別!

沒有人不被他發紅的眼神驚退一步,獨他……還能笑。

 

〝吾問汝,想離開嗎?〞

〝喔?為何?〞

 

〝……我要毀了這裡!我‧不‧走!〞

那天竭盡全力大喊的話伴隨著四周響起的竊笑聲,至今仍深深徘旋腦海!

 

最後,他還是被現任主人買下。

無法反抗,因為話出口後一陣昏眩後,陷入無邊黑暗。再清醒時,他身處在柔軟的床榻上,身上衣物未換,而那華麗耀眼的人站在窗邊看著夕陽餘暉……

 

〝……吾也該上船了。〞喃喃念著,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踏出房門。

 

當時自己,不知為何發不出任何聲音、四肢不受控制、身體也虛軟疲累,沒幾刻又陷入黑暗昏睡過去。。不知昏睡多久,只覺黑暗中有人在身上輕點、一下熱氣流竄一下又寒至冰點,這樣情形過沒多久體內深處出現一股溫暖的熱氣。

 

〝醒了。就該辦事了!〞

睜眼,只見那華麗耀眼的人坐在桌前搖著扇……

 

沒答話,只是靜靜跟著。來到一處陰暗的森林,不遠處,那誓言要毀的所在依然熱鬧非常,此起彼落的出價聲,讓胸口像起火般難受!

 

〝知曉吾之所以沒換下汝身上衣物的原因嗎?〞溫潤的聲音響起,扔出一把造型獨特的刀器,落地時刀刃與刀鞘發出鏘啷聲響!

 

〝去了結汝該了結之事。然後回到客棧換上新衣,從此汝只需掛心一件事,就是吾。〞揚起笑,放肆且自大到不行的宣言一字字出口。

點了點頭,抓起地上的刀,他知曉這次不再是空話,而是實踐。

 

黑夜降臨,月升起。

那人應是離開了,四周皆是一片屍血腥味,全歸暗色。

 

從此,他不記得更久遠的自己,只記得現在的『流川飄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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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難題。」

望著身前的岔路,劍子仙跡歪頭撫顎著思考要往哪處,雖然哪邊是哪邊他都弄不清楚……隨意而行,只要心定自能找到路回家。其實修道者本不應有家,天下是家、世界也是家……大隱隱市,雖然這些他都明白,但他的心,還是找了一個家。

 

──腦中閃過兩個不同景致的處所。

劍子仙跡微微一笑,或許說,兩個?

 

踏出,在他還沒有放棄步行的當下,在回程之前,繼續迷路欣賞景致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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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吐出白煙,看著那徐徐環繞的飄邈。

看是閒適的華麗人影,美眸柔中帶利腦中所想之事,自是與表面上賦閒模樣不同。

──滿滿的計謀。

 

「……好友?可笑。」哼笑了聲。

 

想起那對自己崇拜的愚蠢之人,料想的到,他現在對自己“好友”必是滿腹憤恨跟怨懟。而自己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斂口不語。便可使那人急於想向自己證明自身能力,不出半月,他就將所學所知全招了出來。

至於下一步,不急…

 

窗外傳進許許琴聲,雪白身影不受控制的出現打斷了思緒。

 

「劍子……仙跡。」

 

未回返自身居所,許久。當時像似逃離般的離去,丟下那人出門散心,卻似乎偏離了最初的想法,也許是想找些事情暫時不去回想吧。

 

「主上,查到那柄劍的下落了。」門邊陰影下冷不防的出現聲音。

「是嗎?」頓了回,也許是因被打擾吧,平時帶笑麗顏顯得有些面無表情。

「那把劍正前往參加皇城劍祭。」聲音壓到最低,跪在陰影中頭都沒敢抬起,看不清面容之人顯得壓抑,壓抑自己想去猜測主上想法的衝動。

「很好。汝下去休息。」微笑,猜不出心思的疏樓龍宿顯得神秘莫分。

 

指尖對空清撥,無聲之樂搖繞耳邊。

莫名懷念啊。

懷念那遺留在居所的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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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了。

或許是因為想使自己迷路吧。

 

驀然,一條熟悉山道出現在劍子仙跡面前!最遠、最深處隱隱傳來瀑布之水輕瀉而下的聲音。

 

遠眺。

眼前仍是一片密林遮掩視線看不進後面熟悉景緻,但放遠的視線卻好似近在眼前般。

黑眸看不清深意、唇邊勾起微笑,默不作聲回身離去。

 

「……」

坐落在瀑布深處的僧者睜眼,望向那人離去的方向,雖然……什麼也看不到。

 

 

「好友!」大大的笑容出現在門後。

 

碰的一聲!

門被毫不留情的甩上,只見來者身上灰白道衣絲毫未染上塵埃,笑容依然不滅。

也不敲門也未有其他動作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前。

 

「進來吧。」好半晌過去,屋主心不甘情不願的開了門。

「欸?這次這麼容易過關?」劍子仙跡笑的可開了。

「哼,再說就把你掃出去。」瞪著兩眼闔上門。

 

這個穿著褐色布衣的落魄書生,除了是名秀才會看相之外還是個身懷一擊必殺之技的殺手,名為──絕命易一死。這一輩子只有一招只能殺一人,然後說不定一招成功後自己就沒命了。

與這位來頭挺大尾的先天怪人相識,純粹是巧合加上該天殺的霉運。

 

「怎麼沒茶喝?」

「沒錢沒茶水,想喝請回!」

「火氣真大。」

「哼…」

 

易一死走至床邊,手摸進床沿拿出一個小罐,順手往後扔。只見房內的另一人很有默契的伸手接下,帶著笑走進廚房燒水準備泡茶。

撇著嘴坐定至桌前拿起未讀完之書,視線卻隨著身體後傾看著劍子仙跡的側臉,若有所思的喃念著一陣,手扒了扒灰髮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聽著劍子仙跡自坐下後,便不停說著這幾年江湖遊歷。易一死卻只是翻書聽著,偶爾回上一、兩句……此時,夕陽餘暉在不知不覺中撒落,劍子仙跡捧著茶碗望著門外發愣,腦中響起那久違琴音和──那紫色華影。

 

「休息夠了沒?……夠了就趕快回去把你的麻煩事解決!」就像是有意無意,頭也沒抬的驀然冒出一句話!

「耶?」

「別把在意當無意,讓自己沉陷的如此痛苦……我看不慣。」略覺說的過親了,肩膀不自在抖動了下。

 

琥珀色的茶湯泛起漣漪,連著激起反映在上的面容一波一波……映著愕然的清亮黑眸望著面前之人。寬曠空間內,兩人──一陣靜默。

 

「等你把事情完成了,再回來陪我下棋吧。」看著劍子仙跡踏出門的瞬間,倚在門檻邊易一死聽不出是什麼意味說著。

「好友…」停下腳步。

「嗯?」

「……有時候,要讓自己在意也是件煞費心思的事。」

 

明明是爽朗不以的笑容,卻讓易一死腦筋硬是打上了好幾個結,眉心整個皺成一團。看著如仙一般踏空而去的那人……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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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豁然之境與疏樓西風雙叉口樹林前,一飄渺仙影杵立在那兒衣襬隨風輕揚──雖不是什麼絲綢軟紗,但身處霧起時晨光撒落的瞬間,那仙影彷彿置身雲端……恰如幻影似真非真。

驀然回頭,揚起爽朗的笑靨……

 

「好久不見,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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