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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正亮。

外頭充滿著調笑聲、輕歌漫舞、笙樂不絕,內院的寂靜也被那些聲音攪糊成了一團,作客的半音孤絃卻依然熟睡,枕著頭睡姿端正、完全照著道家養氣的心法而眠。

 

一陣風輕輕的從窗縫吹了進來搖動了窗板引起了一陣細微聲響,同時一個人驀地出現在房間裡頭,無聲也無響。那滑過窗邊的風撩起了來人的衣袖,稀微月光透著至少還看的出身形,驀地他向前了一步月光灑落到臉上的瞬間──藍凰?!

 

「……」不發一語的慢慢的接近床邊。

 

與平時的模樣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哪不同。美眸緊盯著熟睡中半音孤絃,掩藏住的情感如同天上之水衝破了閘門般不停的降下、翻騰!那一定會嚇走半音孤絃的濃烈情感,藍凰卻沒有辦法再將它止住……靠在床邊。

 

「吾愛汝。」緩緩閉上了眼。

一直……

 

算是半跪在床邊,顫抖身子彎下去湊近半音孤絃的臉,一整個像是期待卻又害怕的感覺與情感一樣的濃烈!

沒錯,那是心裡最深刻的迷戀。

 

「……唔!」藍凰睜開的眼瞪的老大。

 

只差那一點點的距離,他就能有史以來最靠近他所迷戀之人。

但也只差那一點點距離,他失去了永遠的機會。

動也不能動的,半音孤絃那雙清澈的眼沒預警的睜開,指尖點在定住藍凰身子的定身穴上。兩人的表情皆帶著一絲絲的驚訝與激動。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半音孤絃……!」

 

一陣昏眩,身子軟軟的倒在半音孤絃的懷裡。

人,已經被點了昏睡穴沉睡不醒……當他在醒來的那刻,世界已經慢慢的走回歷史的道路上。而他們是諾大命運棋盤上的一個小小的棋子,沒有機會阻止那被推進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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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稀,所有姑娘都一個接一個回後院歇息。

只見半音孤絃背著行囊打算離去,卻在中庭碰上了指尖勾著一壺酒的臻雲,像是偶然遇見又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從開始到結束,她始終除了接客時的笑靨之外,一直都只有冷漠的慵懶……

 

「要離開了?」

「是的,謝謝你這段時間的收留。」

「下定決心了?」

「嗯。」頓了頓,沉默了一回後才應了聲。

「那麼……相信我們不會再見了,半音孤絃。」

 

這次沒辦法回答的半音孤絃只點點了頭,轉身離去。直到看不見離去的身影之後,臻雲才緩緩露出了個笑容,不是那長期訓練出來的魅惑人的笑靨,而是帶純真中有點邪惡的、看戲般的笑容……那是她許久未見的真實模樣。

 

「臻雲姐,您在笑什麼這麼開心?」路經的丫鬟忍不住上前一問。

「沒有。一起來慶祝吧……」勾起手中的酒,顧自的飲了口。

 

「祝福一位離去的……無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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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半夜時分,藍凰好不容易衝破了禁制,清醒了過來。

 

「唔。」

「你終於醒了。」一身艷裝的臻雲靠在門邊,柔軟身段與勾人魅笑是夜晚的她才有的面貌。

「汝是?……孤絃!」

「他離開了。」看著藍凰愕然的神情,臻雲繼續淡漠的笑著說。「三天前就走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自覺的將怨忿的眼神望向臻雲,只見臻雲也對視著他的眼……移動著仍然很遲鈍的身子,只見臻雲的眸底第一次顯得模糊,就像是從藍凰的身上看見了什麼。

 

「為什麼,你要愛呢?」臻雲忽然問了一句,背著月光讓人模糊了她臉上的表情。「一定不會得到的,你明明就很清楚的不是嗎。」

「汝……」一下子被戳破了。

 

臻雲在看見藍凰的時候,就對那雙眼的熱烈,有著某種程度上的關注。也許,是因為那似曾相似錯覺讓她不自覺的對藍凰有了興趣。從一開始,臻雲注意的人就並非半音孤絃,而是藍凰。

雖然不是愛,也不是情。只是個似曾相似的錯覺……

 

「吾回答不了汝。」藍凰強硬的運氣全身打通虛弱的脈絡,怨惱到最後反而沉靜下來了。「因為,已經來不及了。」

「那麼,你們都會很辛苦。很辛苦……」喃喃的,臻雲她轉過身。

 

“……你要找的人,據說已經回返道門了。”

 

那夜,藍凰一人孤獨的穿梭在無人的街道上。沒有走出了多遠,卻又慢慢的向原點靠近,就像是那人說的話一般……只是,親身嘗試的那人有著無人能懂的悲哀。

想追回,那已經不會再重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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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

夜半時分,半音孤絃看著光潔的月悠悠的嘆了口氣。揚起的琴聲和著風聲有種更顯淒涼的錯覺,始終……他還是回到了這裡,除了此地,沒有地方是自己久待之所。

想起了那夜驚嚇的情景,其實他早就知曉那人的情意,只不過是忍著恐懼性子繼續和他相處。最後、……停下了琴聲,指尖卻打著顫。

忍至最後,他仍是逃了開。

 

而躲避的代價,就是明日的繼承大典。

躲開了一個束縛,卻是另一種束縛的開始……揚起的風沙刺痛了雙眼。

那夜,顯得刺眼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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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未亮,整個道門上下陷入了一陣混亂。

而身為主角的男人卻顯得很平靜,就像是整件事情對他而言只是吹過的風沙般,入不了眼裡。淡漠、無情、冷酷……沒有任何的情緒。

 

「師兄。時辰到了。」

「我知道了。」

 

其實並沒有所謂的正式儀式,只是轉移前代的道門之首的玉印加以昭示罷了,雖然在過去並沒有這樣特定的規定,但現在是非常時刻。三教之爭,或許該說是兩教之爭如火如荼的時候。

 

『儀式』不過是種穩定人心的手段。

 

身穿著最正統道袍的半音孤絃緩緩的掃視過所有人,不是高傲、也沒有一種屬於王者的氣質卻有種令人離不開的淡漠、看破世俗的迷離感,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

 

忽然,那淡漠的眼眸底閃過了一絲慌亂,卻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狀況下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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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脫去一身的裝束。

半音孤絃坐在中庭裡像是等待著什麼般撥弄著琴弦。許久後回憶那天夜裡,卻總是錯覺那天似有著血般紅的月高掛於天半……

 

「你來了。」嘆了口氣,半音孤絃冷靜的口氣讓來人一震。

「汝知曉吾會來?」藍凰靛藍的身影顯得哀悽。「汝放吾一人迷失在外頭,吾在同一條街上繞了好久、好久……」

 

閉上眼。

不知為何那靛藍身影激狂的迷失在大街上的身影令人難過……但是。

 

「為何不回答吾?」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連朋友都不是了嗎?」整個快要抓狂的模樣。若對象不是他,會令人憐惜的吧?

 

「你走吧。」轉過身,半音孤絃的無情令人心驚。

 

但看不見的地方,他卻深皺著眉。

這又是為何?

 

「半音孤絃!汝看著吾!」

 

殺氣上身,像脫閘了洪水奔流。藍凰竟出手攻向了半音孤絃,只見半音孤絃手一擺那招式的擺動間,似有音律嗡嗡在耳,卻只是一招,藍凰被震飛開了幾步遠,嘔出口紅。

 

「汝竟然下手如此重?」藍凰慘笑了幾聲。「哈哈哈……」

「……你走吧。」

 

藍凰的笑止住了。就在猜不出他下一個動作的時候,一個運氣虛打一招讓半音孤絃急退一步之時,傾身抄走了一旁墨琴。

只見半音孤絃在一瞬間露出了驚慌之色,卻在下一刻回復淡漠。

 

「想要回琴。就與吾一談。」

「不。」

「吾會等的。」

「我不會去找你的。」

「吾定會讓汝正視吾的!」

 

說完這話,藍凰縱身離開了。

半音孤絃倚著一旁的枝幹指尖微微打著顫……其實不是故意傷的這麼重的,這身功力他還控制未全,一時失手罷了。

不過,也不需要解釋了。

 

 

 

半年後。

藍凰回轉儒門天下接掌首座一職。

在接掌的那一天,那名帶他長大的老者,卻傳出跳樓而死。

 

而真相卻掩埋在那張冷艷的面容之下。

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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