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續局─千呼萬喚

++++

「小道長啊……到你囉。」頭帶著斗笠的一個老樵夫喚了喚眼前失神的雪白之人。

……!

「抱歉。嗯,我下這。」回過神,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

 

他現在人正在一處風景秀美的山林中,和一位棋力稱得上精湛的老樵夫下棋。不是他想裝什麼清聖,即使現在自己有多少計策,但以現在自己的地位。

所能得到的……只是那些許的尊重。

 

離開了那曾經充滿著他與師父的回憶之所,因為那裡──已經成為了各觀道主想爭下那總號招之名的必爭之地。

讓他們去自相殘殺……

 

 

儒門天下,在經過那一幕之後……感覺上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

反倒是寂靜的令人恐懼,沒有人敢提起那件事,就像是不堪的回憶、碰不得的禁忌。

「首座今日又不做任何回應?難道您要放任那幾個狐假虎威之人……」看著又來到藏經閣閉關閱書的疏樓龍宿,身為他的下屬他滿腹不解。

「……休得著急,等吾將所有反對勢力全數殲滅之後。」抽出一本樂經的疏樓龍宿笑了笑。

 

還太早。

還不夠。

 

吾要等,等到吾的一言一行足以代表全天下的儒教儒生之時。

我要等。等到我的一言一行足以代表全天下的道家子弟之時……

 

執起身旁的紫色絹扇,輕手慢搖。

一陣突來之風,輕揚起雪白的衣袖。

 

 

吾〈我〉要……千呼萬喚始出來!

++++

十年光陰。如風,疏忽即逝……

疏樓西風之內,檀香裊裊。琴音合著蕭音,薰染著華麗而不失文雅的一片景致。

門外站著一群為數不少的儒生手中捧著法器安靜的等待著。

 

「流川飄邈……吾問汝,這是已經是他們第幾次來請?」執起煙斗,抿了口……輕吐白煙,悠然自得的問到。

「回稟主人,這已是第五次。」看的出來仍是一個小孩童的流川飄邈,有著失齡沉靜的答道。

「此回站了多久了?」

「稟主人,近五天了。」

「如此這般,吾也不該再為難他們了不是?」放下紫扇,示意樂聲暫停……緩步出門。

 

就在他的步伐剛踏進他們的視線內,只見全部的人整齊劃一的下跪……疏樓龍宿的唇角微勾。隨即迎前袖袍一揮,一陣氣勁使得他們下跪不得。

 

「眾位如此大禮,只怕龍宿受不起。」

 

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的眾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龍首。請您……」只見其一站了出來,率先下跪!疏樓龍宿伸手扶住他,身後眾人卻跪倒一片。

「請您出仕救救儒門子弟。」

「請您出仕!」

「請您……」此起彼落的聲響想起,正當他們以為似乎真發揮了一些作用。

 

只見疏樓龍宿退開了一兩步,若有所思的以紫扇掩面轉過身……然後,他帶著謙和的笑意緩緩轉身,扶起帶頭者。

 

「眾人都起身吧!難為汝等為了這等事往來多次,龍宿若再推辭似乎有些太過了。」疏樓龍宿的金眸寒光稍逝一閃然後又沉回眼底。深深一躬身……

「吾決定接下此重責大任,還請請各位先行回轉儒門天下為龍宿打點一切。」

 

「是!!」終於請得這位一直未注意,卻才是儒門之中真正高人的首座。

這還是,二十位長老互相爭鬥之後僅剩的最後一位在退隱前所指示的人物。

 

“實在是厲害啊……連吾也是到了最後才知曉此人的能力。竟能在被架空所有權力之時,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既然他如此自信……殘局就由他接手吧!”

 

送走了這些個人後,疏樓龍宿緩步坐回亭中……

 

 

 

……

「剩汝了…休得讓吾失望啊……」徐煙輕噴。

++++

今日的豁然之境,吹起了一陣陣染塵的俗氣。

 

「劍子仙跡可在此?」如同回音般,從遠處響起這樣的一句話。

然後,在瞬間──青、紅、黃三道光芒一閃,數個身穿素淨道袍的道人從天而降。

站在境外等候裡頭之人回應……許久。

 

「嗯?」

「此處無人也……可是出去了?」

「或是他又搬家了?」

 

……一陣靜默。

 

「……啊!」一生小小的驚呼自眾人身後傳出,回身一看……!只見劍子仙跡身穿灰色布袍,頭戴斗笠,身後還背著一筐木材。

 

稍定心神後,劍子仙跡帶著和徐的面容請眾位入內暫歇,一盞茶剛喝過一口。劍子仙跡仍未換下身上布袍。內裡擺飾仍是以道觀的簡化擺設為中心,但卻有著另一種出於山林的自適自怡。

 

「各位似對晚輩有所疑問?」劍子仙跡坐在幾位道人的面前,笑問道。

「你這身……」何以穿的如此?

「既是隱居山中,自然是一身隱者服飾,再者,白色衣袍容易沾惹污穢,亦是在山中行走不便。」輕笑著應答著。

 

……又是一陣面面相覷的沉默,看到如此狀況。

 

劍子仙跡深深吐了口氣,問道:「眾位何以來找劍子先跡?」

「既然你這麼說,我等也開門見山說吧!」只見其中穿著青色道袍年紀頗有近百年之姿的老道人開口說道。「一、是為了數個月前那場大戰,你及時阻止各觀鬥爭,使我們來得及為不久後突擊我等的儒生做下防範。而不至於全軍覆沒的事……」

 

劍子仙跡像是作虧心事被逮到般吐吐舌,眼神飄忽……

 

「二、是遵照半音首座遺命迎回玉印擁有者,奉為首座。所以……」

「等等、等一下,是說……劍子已經有做回閒人的打算,所以這第二件事……恕我大概幫不上忙。」劍子仙跡淡然的推辭。

「這……」

「再者,至於第一件事,為了師父、念在曾同門一場……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湊巧。出手相助不過如此,這謝就免下吧。」劍子仙跡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所做的事中,可能帶給他們的……一絲希望。

 

稍刻,日已近昏黃……

劍子仙跡帶著笑送客之時,青衣道人回過身。

 

「過去是我等真是太過了,出世之人竟會有爭權奪勢之心,甚是慚愧。」喃喃的話語音量不大不小,似乎是對這間小屋有的感觸吧。「身為玉印之首,而現下道儒之爭愈見劇烈……若你有制止之策,何不一長長才平息這場延續百餘年之爭。罷了……你好好考慮吧……請。」

「……請。」

如同來之時的眩光一閃,幾位長者已經身離數百丈之外。

 

劍子仙跡笑容淡去,映著夕陽……只剩一抹微愕。

++++

疏樓西風之內,蕭聲迴響……

已經正式成為手握實權的儒門龍首數月的疏樓龍宿……近日卻顯得有點浮躁。

 

「何事會令人心浮氣躁?」喃喃自問著,手中紫扇慢搖。金色瞳孔中帶著數種情緒的眸光,交織成一種似曾相識的……神情。「是等待。乾脆施加壓力,讓汝提早動作算了。」

 

閉上眼。

記憶中的景象,讓他浮動的心暫且冰鎮下來。

 

「不,吾要等……等汝自動提出有趣的挑戰。」

 

 

 

 

……輕輕吹口氣,塵灰清揚。

「還是和過去一樣……」師父的房間。

 

穿回一身雪白的道袍,回到最初之所。而且大權在握……

該怎麼做?該做什麼?……到現在心裡還沒個底。

只知道,當看見是那個人的時候,閑靜許久的心湖好像捲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情。

 

“若能停止這百餘年的爭鬥,即使用任何方法、即使贏或輸……都無所謂。”

 

「既然用任何方式皆可的話,能贏……是最好。」劍子仙跡似乎想到了什麼,眉心蹙起、拿著拂塵的手卻有些微顫。「不是嗎?師父,我不會失手。」

 

眼角餘光瞄到豎在茶几上那張……暗黃的木板。

緩步移到它的面前,手指輕輕撫觸那過於老舊的紋路,腦中……緩緩的浮現出過去和半音孤絃兩人為它漆上墨線的那段時光。

 

“師父,這個為何不用墨油上漆?”

“這個可是師父最寶貝的寶物呢……上墨油?我可捨不得……”

 

……

 

“啊啊!師父賴皮!!怎麼可以下在那裡?!”

“呵呵呵……”

 

深深吸了口氣,劍子仙跡的腦袋裡……忽然竄進一個主意。

……不過首先,他要先將故居的回憶之物,移往他處。

++++

雲暨道觀,今日空前的聚集了中原各處道觀的道主,此等盛況……在前道主半音孤絃逝世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等陣仗,也無疑是對現在略佔上風的儒門天下一種最有力的告示。

在外頭吵雜的人聲對比之下,正廳的各觀主安靜無聲。

 

忽然間,一道氣勢強勁的飄逸金光閃入。所有觀主低下頭,迎接著這位可以改變局勢的新領導人──劍子仙跡。

 

「各位久等了,劍子仙跡有禮了。」久違的一身雪白道袍映著那始終輕盈的步法。

唯一不同的……或許是那代表成年的髮髻、皺緊的眉心和那嚴肅的表情。

 

「不敢。」「不敢!」「不敢……」

也許是因為受到劍子仙跡驚人的氣勢,也許……是許多年前的那一場決鬥留下的映象。眾人沒有二話……

 

「劍子斗膽敢問各位觀主……」旋過身,背對著眾人……一股令人肅凝的氣氛油然而生。「各位都肯服從劍子的號令嗎?」

「是。」青衣老道站出來回答。

 

「可以不問我所做任何事的理由,而服從我所指示的一切事項?相信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道家子弟……」

 

不需要面面相覷,憑著這份氣勢。

++++

儒門天下內,忽然一陣慌亂……

 

「稟主上,雲暨道觀的道童送來一份書函,指名要將給主上。」前來報信的儒生,帶著一點從未經歷過此事的驚慌。

「先……」

「呈上來!」

當一旁的一位長老正要檔下這封書函之時,疏樓龍宿驀地現身……將書函收下,揮揮手示意那位驚慌的儒生退下,攤開閱讀。

 

「哈哈哈!!」一陣無法遏止的狂笑。

 

正當所有人疑惑之際。疏樓龍宿彎彎食指,意示……其中一位長老向前。

 

「葉迴秋……汝附耳過來。」疏樓龍宿在葉迴秋的耳邊說了一陣,然後……「所有人事調動,皆聽從吾之指令,若無吾令,擅動者──不留。」

 

「是!」

 

這場延續數百年的兩教之爭。

這場遺留著許多遺憾,許多哀愁,許多恩怨的綿延戰役。

 

將踏入……最終回。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acloud011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